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九章 大公無私張先生

關燈
呂雉了然地點了點頭,略帶諷意道:“世間男子大多自私,哪有先生如此胸襟,家仇國恨一日不忘呢?”

張韓向來冷靜自持的神色也忍不住浮起一絲尷尬,僵硬了片刻,才緩緩開口道:“娥姁膽識過人,聰慧靈敏,定能覓得良婿,齊眉白首。”

呂雉唇上的笑意越發明媚,對著張韓微微福身道謝:“娥姁謝先生吉言,若真有這麽一日,定請先生喝頓喜酒。”

她不吵不鬧,倒是出乎意料,張韓臉上淡靜的神色差點繃不住,一時竟無言以對。

“對了,先生,我家糧食莊子對面的辜公子,家世清白,一表人才,不知是否良配呢?”呂雉將張韓的神色盡收眼底,再次幽幽開口道。

張韓喉間的話被卡住,沈吟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:“娥姁中意的話,也無不可。”

“既然如此,那就勞煩先生走一趟,就說我暗慕辜公子已久,年歲漸長不能矜持,讓他帶著聘禮來我呂家提親。”呂雉語調沈穩,聲音冷清,一字一頓地說道。

張韓本來只有些僵硬的神色此時已經徹底繃不住了,他目光閃躲地挪到了一邊開花的樹上,有些支吾道:“這,是不是太貿然了,再說——這是不是要跟呂公商量一下?”

“不用商量,我爹什麽時候能拗得過我?”呂雉微微一笑,“那辜公子姿容清俊,品行兼有,想來我爹也不會有什麽不滿的。”

張韓本就苦澀的心底一聽,更是酸的要冒泡了。

她什麽時候見過那辜公子了,還知道人家姿容清俊,品行兼有?

“我——”張韓眸底一沈,幽暗了幾分。

他還沒有想出推脫之詞,呂雉卻又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,鄭重其事地放到了他的手心。

“先生說得也不無道理,你貿然前去,怕是人家辜公子不相信,這樣吧,你把我的荷包給他,他總不會懷疑了,就當時定情信物了。”呂雉的手掌有些燙,觸在他微涼的掌心,不過片刻就挪開了。

他的手心,卻多了一個質地上好的荷包。

荷包是呂澤在蜀地買的,這塊布料有奇特之處,就連他的長劍也斬不斷,可惜布匹只有一小塊,呂雉當時驚奇不已,歡天喜地做了個荷包。

他若沒有記錯,荷包的內裏,還用金線繡了娥姁兩字。

張韓只覺得手心沈甸甸的,連雙腳也沈重得邁不動,他幾番動了動唇瓣,卻都沒有發出聲音來。

“如此,便勞煩先生了。”呂雉再次對著他福身行李,“我先回去跟我爹準本一下,請你轉告辜公子,務必三日內來提親。”

呂雉說畢,便轉身離開,朝著呂澤跟呂興方才停留馬車的方向走去。

張韓一張清冽白玉般的臉龐早已沈成了墨色,他緊緊攥緊手心,將那只荷包緊攥手中,直將骨節分明的手指握得青筋暴起,咯咯作響。

呂雉並非回家與呂公商議婚事,自回到呂家,便進房將門關上,一直待到半夜,也沒有出來。

張韓他們就住在呂家旁邊的宅院,若是他真去辜家向那辜公子說了那話,她也便死心了。

無論如何喜歡,她總也不必作賤自己去倒貼一個心中無她的人。

呂雉一直豎著耳朵聽那邊宅院的動作,幾番輾轉,都是無眠。

忽然,一陣急促而焦躁的拍門聲響了起來。

“呂娘子!呂娘子!”是張賢的聲音。

呂雉隨意披了件披風,打開了門。

“我大哥受了重傷——”張賢神色慌張,“求大娘子救他!”

受重傷?呂雉眉心重重一跳,折身從房間裏背上了她外出必帶的醫藥箱。

自那次呂文受傷無藥,夜探秦營的驚險過後,她便有了這個習慣,畢竟是救命的東西,她還特意跟大夫學了些岐黃之術,以備不時之需。

呂雉提著油燈,帶著翻墻過來的張賢從後門出去,並沒有驚動呂家的人。

張韓的房間呂雉輕車熟路,根本就用不上張賢帶路,她心焦如焚,一把推開了門,拎著藥箱就沖到了床邊。

真的是重傷,一襲白衣幾乎染透,到處都是斑斑血跡。

“張賢,去打盆熱水來。”

呂雉緊緊皺著眉,當機立斷地上前就解張韓的衣服,卻被張韓一把攥住了手腕。

“娥姁——你,你尚未定親,還是讓瑾珩來吧。”張韓向來矜貴冷峻的臉上閃過一絲狼狽。

“讓你去給我說親事,你卻打架去了?”呂雉不輕不重地掙開了他的手腕,一邊手腳利落地剝開了他的衣服,一邊壓低聲音道,“我哥跟呂興到莊子那邊看人種田,沒有回來。”

她說話間,已經將張韓斑駁的衣服脫掉了,張賢正好打來了熱水,呂雉動作細致又謹慎,快速地用熱毛巾擦掉了他身上的血跡,露出了傷口。

打開藥箱,拿出止血的藥粉敷上,隨後又用絹布包紮了起來。

張韓身上的刀口有兩處,都劃得很深,綁上絹布後,卻沁出了絲絲血跡。

呂雉眉目染上了一絲冷厲,動作卻溫柔小心地將他的床單換掉,扶著他**躺平。

“你功夫已經很好,怎麽會受這麽重的傷?”呂雉扣上了藥箱,質問道。

張韓別開了她冷厲的目光,有些閃躲地眨了眨眼睛,幹裂的唇瓣微微動了動,聲音暗啞道:“水——”

呂雉起身到一邊的案桌上倒了碗熱水,卻沒有遞給他,反而言之鑿鑿地逼問道:“是不是李家報覆你?設了埋伏?”

張韓沒有出聲,並不想呂雉再牽扯李家的事情,默然地緊抿著唇。

呂雉心裏了然,小心地將碗湊到了他的唇邊,一手扶著他起來,輕緩地餵他喝完了一碗水。

“早知那李公子如此狠辣,我今日就當斬了他!”張韓躺回去後,忍不住痛得倒抽了一口氣,呂雉心痛難忍,氣得漲紅了臉色,狠狠地將手裏的碗重重地擱在了案桌上。

張韓一向冷清的雙眸難得浮起了一絲柔色,他咳嗽了兩聲,緩緩攤開了手心。

手心裏正是呂雉那只荷包,已經染了不少血跡。

“還沒有到辜家便遇刺,張韓有負所托,還弄臟了你的荷包。”他不疾不徐地開口,因為失血的關系,語氣比平時軟和了三分。

呂雉本來還隱約有些心痛的神色一下子沈了下來。

“既然如此,那就不勞煩先生了,明日我親自送給辜公子吧。”呂雉一邊淡淡地說著,一邊伸手就去拿回自己的荷包。

張韓眼底驀地一暗,手上隱隱用了幾分力,並沒有松手。

呂雉氣得咬了咬牙,手上又添了幾分力,依舊沒有扯過荷包。

但這一來一回對持中,張韓用了力氣,身上的傷口又沁出了血跡。

到底是呂雉先心軟,率先松開了手,惱怒地瞪了他一眼,言辭中都有種咬牙切齒的感覺:“看來先生這個媒,是非做不可了?”

“我不是——”張韓蒼白的唇動了動,他微微垂下眼簾,不再直視呂雉,沙啞的聲音帶了三分的苦澀,“剛才我遇刺時,那李公子揚言,非你不娶,辜家清白人家,辜公子又無父寡母,我怕此時貿然讓他提親,會給他惹來麻煩。”

呵呵——原來是這樣。

呂雉差點兒被他氣笑,她家先生還真是兼濟天下,一副菩薩心腸呢,偏偏視她多年情意如無物,傷起她來,毫不手軟。

呂雉哭笑不得,只得維持著一副淡淡的神色,讚同地點了點頭:“先生說得有道理,先生菩薩心腸,若是因為我一時之氣害了無辜,那雉兒豈不是妄為先生弟子?”

張韓見她乖順如此,心裏微微松了一口氣,正要合上眼睛養神,她卻猛地站了起來,一把揣起了他的長劍。

“既然如此,那我先去把那個卑鄙無恥的李公子先解決了,也算是為先生出一口氣!”呂雉氣勢冷厲,殺意洶洶。

張韓眼底驀地閃過一絲慌張,也顧不得身上傷口,掙紮著起來,幾步上前,一把拽住了呂雉的手臂。

呂雉被迫停住了腳步,回過頭來,對上了他幽暗深沈的雙眼。

“先生?”

張韓動了動唇瓣,腳下卻發軟,他伸出手臂攙住了門板,卻也將呂雉圍在了臂彎之中。

他靠得太近,身上還帶著一股腥甜的血液味道,呂雉頓覺心跳如雷,面紅耳赤,忍不住後退了一步。

身後就是門板,退無可退了。

“雉兒,你別沖動——”張韓聲音微弱,一字一頓警告道,“我的氣,我自己會出,不需要你以身犯險!”

“你能為我以身犯險,我如何不能呢?這又是什麽道理?”呂雉緊緊攥住手中的長劍,劍鞘冷硬,自帶著一個肅殺冷意,她心中卻有火,燒得她無法冷靜。

“我——”張韓這句話沒有說完,便覺得兩眼一黑,整個人軟趴趴地倒在了呂雉的身上。

“張韓!張韓!”呂雉大驚失色,趕緊扔掉了長劍,小心翼翼地扶著他回床。

傷口又沁了血跡出來,她緊緊皺著眉,又打開藥箱,再給他上了一層金瘡藥。

張韓失血過多,依然昏厥,但呼吸平穩,也暫時沒有發熱,呂雉微微松了一口氣,忍不住坐在床邊,纖長手指撫上了他冷峻的眉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